黃健
  晚上十點,賈衛民一身酒氣從百味軒大酒店里出來。他沒讓司機來接,想沿著和平路美食街走走,出出汗,緩解一下酒勁。
  踉踉蹌蹌走到一家名為“魚頭王”的飯店門口,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這不是廠里的下崗職工張大林嗎?賈衛民揉了揉眼睛,沒錯,是他。
  正準備打烊的張大林也看到了賈衛民,卻裝作沒看見,抱著廣告牌就往店里走。張大林夫婦原來都是電器廠的職工,這家國企本來效益挺好,但自從賈衛民擔任廠長,整天不務正業只管吃喝玩樂,搞得工廠連年虧損,不得不裁員,張大林夫婦這才雙雙下崗,湊了些錢開了這家“魚頭王”。
  “大林,真巧啊,現在自己當老闆了!”賈衛民上去拍拍張大林的肩。
  這下不能不理了,張大林轉過身,“是賈廠長呀!這店是我開的。托您的福,讓我們夫妻都下崗了,只好咬咬牙自謀出路。收入還不錯,比在半死不活的廠子里乾要好多了。”
  賈衛民尷尬地一笑。張大林老婆趕緊出來打圓場,“好久不見啊廠長,快進來坐。”說著到吧台拿了一包煙,笑盈盈地遞到賈衛民面前。
  賈衛民左看右看,點點頭說:“大林,你這店雖然不大,但看上去蠻幹凈,菜也有特色,不錯,不錯!”時下風聲有些緊,到高檔酒店公款吃喝不安全,賈衛民正考慮把吃喝據點從高檔酒店轉移到不起眼的小飯店,這“魚頭王”倒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  “大林,你這店一天要用多少魚?”賈衛民吐出一口煙。
  “這說不准,生意好的時候四五十條,差的時候也有二三十條吧!”
  “魚都在哪兒買呀?”賈衛民又問。
  “鄉下魚塘唄,哪家魚肥就到哪家買!”
  “哦。”賈衛民笑了笑,“我爹在鄉下也承包了幾十畝魚塘,改天我讓他送些魚過來,你們看看能不能用?”
  張大林不說話,他老婆輕輕捅了他一下,笑著對賈衛民說:“行啊,廠長,你把老爺子的電話給我,我明天就和他聯繫。”
  賈衛民滿意地笑了,又閑聊幾句,告辭離去。看著他的背影,張大林“呸”了一聲,“我偏不買你家的魚!”張大林老婆不以為然,“你真是榆木腦袋,咱們的生意要火了!”
  第二天一早,張大林老婆就打電話,讓賈衛民的父親送五十條魚過來。撈魚、過秤,當場付錢。連續買了幾天之後,賈衛民開始隔三差五領客人到“魚頭王”吃飯。吃完簽單,一月一結。
  月底清賬,張大林老婆一臉興奮:“上個月營業額近十萬呢,光老賈就貢獻了三成。”張大林不說話,默默地抽著煙。
  “不過那老賈也賺了不少。”張大林老婆繼續說,“他爹的魚比市場上貴好幾塊。”張大林還是不說話,鐵青著臉,把煙狠狠掐滅了。
  過了兩天,賈衛民又帶一批客人來吃飯。推杯換盞之際,包廂里闖進幾個人。“我們是紀委的,接到群眾舉報,有人在這裡公款吃喝,請配合我們調查。”一桌人都被帶走了。後來聽說,賈衛民被撤銷了廠長職務。
  “這是誰沒事閑的,斷了我的財路!”張大林老婆氣得直罵娘。
  “別罵了,是我!”張大林怒吼。“你跟錢有仇啊你!”
  “這樣的錢我寧願不賺!”  (原標題:魚頭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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